彭定康

　　近幾個月來，“土豪”一詞風靡全國，似不亞於此前的“表哥”、“屌絲”、“高富帥”等。它不僅在中國紅極一時，而且漂洋過海，闖入了老外的法眼。
　　英國廣播公司(BBC)的節目專門以“Tuhao”為例，探討了中文詞彙的影響力。牛津大學出版社雙語詞典項目經理朱莉·克裡曼在接受採訪時也表示，如果“Tuhao”的影響力持續，它很有可能出現在《牛津英語詞典》2014年的更新名單之中。
　　於是有人歡呼：中文與中國在世界眼中的分量日趨加重，這一點自然不容否認。不過，試想一下，BBC為什麼特意挑選“Tuhao”一詞呢？在我看來，再也沒有哪個詞語能像“土豪”這樣，從沉寂到複蘇，清晰地呈現了中國社會的變遷與分化。
　　“土豪”一詞，古已有之，並不完全是貶義詞。到了二十世紀的革命年代，才與“劣紳”並稱，淪落為無產者喊打、革命者喊殺的對象。這是第一重變遷，可以歸結為政治化。革命的滾滾洪流，在“土豪”一詞身上粉刷了濃厚的政治釉彩，它從此變成一個政治詞彙，令一些人血脈賁張，另一些人談之色變。
　　等革命大功告成，土地的所有權被重新確定之後，“土豪”一詞暫被廢置。因為彼時中國再無“土豪”可打，亦無田地可分，更無須點燃農民的革命激情。這個詞語暫時完成了革命賦予它的歷史使命。此後它的棲息地，是史料與一代人的回憶，這是第二重變遷，可以歸結為歷史化。
　　沉寂數十年後，它遽然複蘇。此刻，“土豪”的涵義再次變更，“土”不再指“地方”或“土地”，而衍生了“土氣”之意。“土豪”的新意，則指“氣質夠土，花錢夠豪”，聽起來好似暴發戶。這是第三重變遷，使“土豪”逃脫了政治負重，可以歸結為去政治化。
　　百年以來，三次劇變，這豈止是一個詞語的歷史，更是轉型中國的寫照。
　　從泛政治化到去政治化，“土豪”以及它的國家是否回歸了本真？去政治化是對付泛政治化最有力的武器，然而，無論泛政治化還是去政治化，如果走上極端，都令人堪憂。
　　除卻“土豪”的政治標簽，我們對待富與富人的態度，長久以來亦存在著一定的偏差。譬如說，今人對待“土豪”，一面冷嘲熱諷，一面趨之若鶩；一面仇視“土豪”，一面夢想成為被仇恨的對象，何其的分裂？
　　而這種分裂，正是今日中國最寫實的一幕，同時可以解釋，為什麼要以“Tuhao”為切入點來觀察當前的中國社會。
　　(羽戈，海外網專欄作者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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（編輯：SN090）